陈敏卿(会辅5班)校友给母校的信
母校尊敬的校领导,列位师长:
为了振兴桑梓,培养莘莘学子,您们不遗余力日夜战斗在教学第一线,作为受益的学生(包括我这年近八十的老学生)在此向诸位致以亲切慰问、衷心感谢与诚挚敬礼。
岁暮寒冬,静坐南窗,正思念南国的故乡,意外收读到母校来信,领悉各情,欣慰有加。没料到,离开会辅六十余载,母校师友还继续关心我这长期奔波他乡的游子。顿时感觉到时光仿佛倒流了,我再一次回到了杨塘书院,向曾经苦口婆心教导我的老师继续索取知识,汲取营养。
1943年7月,我在邵阳城通过笔试,被会辅招办正式录取。8月中,我负笈到杨塘,那里座山面水,绿杨芳草,无限风光。曾子祠两旁有“循诗”,“随柳”两大门,好像在招手迎客。更值得高兴的是那里有留学国外的曾季若校长,有毕业于国立师范学院英语系的曾锦章老师,有久负盛名的数学老师石克让老师、李信民老师及语文权威刘克济老师、邵阳体育界有名的刘齐贤老师。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备课充分,课前有讲稿,教学得法,讲得条条是道,有声有色。例如刘老师讲武松打虎一课时,好像将学生学生带到景阳岗去了,我们宁肯不吃中饭,也不想让他下课。曾老师于自修课中经常来教室辅导英语发音,介绍英语单词记忆方法。刘老师的体育课更是灵活多样,天雨不去操场,而在教室里讲篮、排球的战略与战术、球赛的道德。他幼年随父辈住山东济南市,他恨日本人,常去中药店取闹,取笑日本老板,他常从多方面向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;他经常来学生宿舍与我们促膝谈心,进行品德教育。作为体育老师,他最关心学生健康。由于伙食差,他经常自己弄熟廿多盘鱼从家里提来,放到“以文会友,以友辅仁”那间会客室,要吹号的那位传达以平价卖给学生。还值得一提的是:会辅一班学生尹梦龙当了联合国机要秘书,回国为母料理丧事后专程去湖南师大拜访刘老师,可见师生感情之深。总之,我觉得刘老师关心学生健康,灌输爱国主义教育思想,无论过去,现在,都是站得住脚的。他在课余还教我们操琴、唱京戏,活跃文化生活,使我们亲身感受到会辅的生活像春花一样美好,会辅学生的热血在为保卫祖国而沸腾,我们骄傲,我们歌唱,我们沐浴在祖国的阳光下。
可是,好景不常。由于种种原因,抗日七年了,日本侵略军更加猖狂,继南京大屠杀后,又向湘鄂进迫。继武汉失守,岳阳、长沙、湘潭、湘乡相继告急。1944年3月起,我会辅同学心急如焚,尽管校方领导多方解释,维持学校正常教学秩序。但至4月初,敌人已到永丰了(今双峰县)。4月某日(我记不清那一天)的早晨,形势告急。早餐时,刘齐贤老师出现在饭厅中宣布:“敌人已经近在咫尺了,我们学校暂时办不下去了,吃完这餐早饭,就宣布解散,大家各奔前程,多多保重,后会有期……”他的声音低沉,内心极度难过。顿时,百多位同学都放下碗筷,一颗饭也咽不下喉,有人当场痛哭,有人大声喊:“刘老师:救救我吧!刘老师:我们哪里去找桃花源?”当时,其他教工多数都逃命了,而家有老父、妻和儿女的刘老师仍坚守岗位,不顾自己安危,精神实在可嘉。我也只好回青树坪郊区老家。怀着对杨塘依依不舍的心情,在踏上归途之前,我在兰桥的石级上静坐了片刻,听到桥下水声幽怨,流向远方,怎不令我惆怅。我进一步调整自己心态,勉励自己:我还年轻,珍重吧!切莫彷徨。别时容易,再来也不难。总有一天春晓花香,我会回到会辅的怀里。
俄顷,我从兰桥回到自己宿舍,见到多数同学提着行李,呼爹唤娘,四处逃散,有的哭哭啼啼,有的互相勉励:“坚强些,莫当亡国奴”。此情此景,我既恐惧,又悲忿。我心灵受创伤太重了,事隔六十多年了,我还点滴不忘。
是日上午九时许告别了母校,经孟公廟,直奔老家。中途碰上一系列荷枪实弹的军队,分不清是战败走散的国军还是日本鬼子,我手无寸铁,不敢接近他们。几经周折,黑夜回到家里,随家人又转到邵东县界岭外婆家里,作为栖身之所。以后我还耳闻目睹日本鬼子烧百姓民房,抢夺财物,杀老实农民,真是惨绝人寰。我不想在此过多沾污笔墨了。 作为没有结尾的尾声,我想写几句有关会辅中学在日寇威胁恐吓之下而中途解散的看法。应该说这是国耻,是近百年来受侵略者压迫到了顶峰。原因是国家不强盛,人力、武器都不如列强。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,而今国富民强了,科学进步了,国防是固若金汤了,才有能力发展教育。这一大好形势确实来之不易,我们都是教育工作者,有责任与义务教育我们的子孙后代:目前要努力学好各门功课,尊师长;爱同学,将来要把祖国建设更加繁荣昌盛,再不受列强欺压了。这是我写此信的动机,并建议将会辅中途解散这一史实记入会辅校史。
Happy New Year
1944年会辅中学第五班学生 陈敏卿写于2004.12.25